2011年3月26日

遊園照境 許旆誠「公園系列」

許旆誠 林家花園三 100x100cm 油彩 壓克力彩 布花拼貼 畫布 2008年  價格 / 待詢


/鄭林佳

「公園」是具有隱晦公眾性與社會性的迷人場景,許旆誠的「公園系列也藉由這個觀點選擇具有歷史意涵,或是充滿台灣人共同記憶的公園。一方面透過衆人對公園原有的意象產生共鳴,另外在此之上更建構藝術家個人的記憶,或是未曾到過但想像其中的一段歷史。所以公園系列中無論是以哪座「公園」為景,總散發出似曾相似卻又帶點超脫現實的氣氛。即便以新竹公園、台中公園等特定地點名之,在標示出當地特殊地景的同時,整座公園也被似真如幻的氛圍籠罩。如同卡爾維諾( Italo Calvino)看不見的城市》一書中馬可波羅對城市的想像,對許誠來說「公園」或許是另一種記憶與幻想的場域。


許旆誠 林家花園二 100x100cm 油彩 壓克力彩 布花拼貼 畫布 2008年  價格 / 待詢


1.遊園照境
公園系列」作品雖以油畫為媒材,但許旆誠的筆尖仍飽蘸濃厚的東方意念,空曠無人的場域如同靜觀下心境的微讀。「公園」這公眾場所在許旆誠的詮釋下,呈現既開放又閉合的空間概念。此處的公園是對觀者敞開的園地,同時又是個封閉任個人反映自我想像的異域之境。這一系列的作品雖描繪不同地點,但共通的特點就是都在鋪陳一個無人之境。無人的公園空間一如東方的山水賦予人心境的神遊。畫面杳無人跡但已然讓人進入其間遊走,也正因為沒有實際的人物存在,觀者可以恣意地投射任何的動態在其中。
許旆誠 林家花園四 100x100cm 油彩 壓克力彩 布花拼貼 畫布 2008年  價格 / 待詢

正如《林家花園》連幅作品中,每張都是花園一隅,有樓閣、迴廊、庭園假山景觀等各成一景。正如觀賞一件卷軸,每攤開一部份就等於開啟一方遊歷的視野。隨著每張作品亭臺曲徑的交錯以及景物視角的轉換,觀者不斷在平面上流徙變換角度穿梭於每張畫,綜觀連作整體便像遊歷一幅橫軸的景緻,或是像藉由一段段的章節閱讀完故事的整體文脈。《林家花園》也恰似中國山水的移步換景,但此處除了改變視點之外二度平面與三度立體空間更是交融於一體。庭中花木的描寫則是以平面化的符號呈顯,配以東方符號性的元素諸如:圓形、扇形的庭窗、圍牆、雲紋圖樣、尾端高翹的屋脊等。藉著幾何形式來組織畫面的建物與造景形成聚合性的內向空間,但又嘗試開放畫面邊緣的缺口進而延伸出開放性的外向空間,暗示觀者循著提示進入畫境。

我們或許可以窺見許旆誠的作品具有一種「有我之境」的觀想。若說西方的立體派試圖掌握物體的整體面向,因而在同一平面上描繪對象物的各種角度。那麼在許旆誠的無人公園裡,則是提供出如東方觀點的真空場域,透過空盪的場域讓萬物的各面向皆收攏於此。前者嘗試掌控對象物在視覺上全盤的樣貌;後者則透露視覺之外的感知,匯聚並反射觀者的全面經驗。因其真空所以妙有,更延伸出這每一座空園無限的可能。觀者也在遊園中召喚記憶的風景與觀照自身的心境。

2.無形閉鎖
開放與聚歛的空間正是形成「公園系列」的無聲語彙,以開放的空曠場域和邊界提供流動的視域;以封閉性凸顯歷史感或是社會意涵。諸如《新公園》一作裡,畫面中心的菊花被環繞在閉鎖空間內顯得特立又弔詭。《台南安平樹屋》中的牡丹被介於平面與立體的半邊方框圍起,構築出公園內未被言說的社會秩序結構。同時公眾與私人的場域範圍也在這敞開與閉鎖的空間裡一同並呈。被賦予公共意義的公園可視為都市擴張下中產階級彌補都會綠景消失的想望。因此多數公園乃因應市民需求而建,人們對休憩與綠地的渴望讓公園具備建立的正當性。但少有人留心一座公園可能隱含的權力運作與政治傾軋,誠如藝術家筆下的中正紀念堂展現著同地在不同時空的兩種面貌。再者斑斑血色的歷史遺痕或許就埋藏在園中綠意之下,而《馬場町公園》正默默吐露那段沉重歷史。公園的開放性在此僅是人們的想像,龐大的社會機制仍隱伏在進入公園尋求小憩的個人背後,「公園系列」中似乎隱然暗示出在開放環境裡無形的閉鎖社會場域。

許旆誠 鵝鑾鼻公園 91x116cm 油彩 壓克力彩 畫布 2008年 價格 / 待詢


許旆誠  新竹公園 91x116cm 油彩 壓克力彩 布花拼貼 畫布 2006-2007年  價格 / 待詢



許旆誠  台南孔廟 91x116cm 油彩 壓克力彩  畫布 2008年  價格 / 待詢



3.嵌花非花
許旆誠在「公園系列」裡常挪用花布拼貼到畫面上,然而一些傳統花色象倒徵著台灣早期人們的集體記憶。透過這些片段的紋樣也召喚著觀眾的歷史情懷,呼應「公園系列」予人如夢似真的印象。

只是挪用到這些公園中的似錦繁花,卻始終無法適切地融入整體環境,剪裁精心的拼貼手法隱隱挾帶對公園的暗諷。現下各地的公園多以外來植栽為主要的景觀,已然與當地原生植物產生斷裂。移植到公園裡的花朵僅是與當地無所關連的裝飾物,一如被剪下的花樣被強制且生硬地嫁接到畫布上。猶如一朵朵「人造花」被嵌入公共的場域,顯得暴力又不合宜。這些花朵也含蓄又直截了當的陳述無聲的寓意。

許旆誠在處理歷史性強烈的公園更以拼貼突顯其意涵,諸如:《新公園》或是《馬場町紀念公園》,皆弔唁般地在畫面中獻上一朵孤絕遺世的菊花。剪貼臺灣傳統布料的菊花紋樣貼附在畫布上,僅留下無枝無葉、漂泊無根的花單獨落在空曠的公園內,猶如暗示著這片土地過往的傷痛遺跡。嵌進畫面的花布隱微象徵著歷史創傷的縫隙,人們試圖用人為的方式彌平,反而更增添一種荒謬與刻意的斧鑿痕跡。

這些自工廠大量生產的印花布具有複製與同質性的特點,恰如公園內的植栽是對都市空間想像的單向複製與移植。單一化的種植使每座公園的植物樣態均質且平板。嵌入的花朵僅是移入的活體造景,雖看似繽紛但皆不及原始物種的朝氣活力。拼貼的花布除了突顯這個現象,不知是否也傳遞著台灣歷史的殖民經驗?或許意圖「嵌花」實則「非花」恰可做為此處的註腳。

公園一地反映未被明言的社會與歷史語境的特殊場域,公園的一景充滿藝術家的私人囈語也隱含現實中公眾結構的聯結關係。誠的「公園」或許正待由觀者入園一遊,嘗試照見一座公園的真實與記憶如何在個人心境中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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